2015年,一部名为《未来的收成》的纪录片横空出世,它由法国资深电影人玛丽-莫妮克·罗宾(Marie-Monique Robin)执导。此前,她执导的纪录片《孟山都眼中的世界》和《毒从口入》,因聚焦工业化农业的巨大危害而引起了国际轰动。这次推出的《未来的收成》,又着重探讨拿什么来代替工业化农业。
今天的这篇推送由美国罗林斯学院经济学青年教师彭召昌执笔,在他对《未来的收成》这部纪录片的精彩解读中,我们可以看到当代农业并非真的离不开工业化模式,人类也不是只能吞下生态恶化的苦果而无能为力。
文章最后,笔者还铿锵有力地提出了中国农业的出路,那就是——从资本运作的迷幻中走出来,复归以人为本的正确思路,发展生态农业。(文章转载至作者彭召昌 3O有机农业 土淘头条整理发布)
人类自进入工业文明时代以来,环境和生态就承受着日益沉重的负荷。工业文明,指的不仅是工业的异军突起和独树一帜,更包括工业对其它产业的渗透,尤其是农业。按照工业模式打造的农业生产,被称作“工业化农业”。
工业化农业凝结了一系列从工业生产那里移植过来的新理念,如专业化分工和流水作业,大规模高额投入,以及自然科学技术成果的应用。
这些理念贯彻于农业生产中,就造就了下列特点:大规模单一作物或动物的种植养殖;农业劳动的机械化和电气化;以化肥、农药、农膜、激素和抗生素为代表的化学产品和生化产品的大量施用;以杂交和转基因为代表的生物育种技术的运用。因为工业化农业对化肥农药等要素的高度依赖,有时又被称为“石化”农业。
工业化农业的很多特点,一方面把农业和大自然的天然纽带切割得四分五裂,从而削弱了大自然滋养农业生产的能力;另一方面又日益造成食品污染、环境退化和生态失衡等问题,从而威胁到人类个体的健康和人类种群的生存。
从地力下降到水质污染,从蛙鸟灭绝到抗药害虫,从沙尘暴到毒雾霾,从激素鸡到漂流猪, 工业化农业的很多负面影响都在日常生活中显现出来。
那么当代农业是否真的离不开工业化模式,人类是否真的只能吞下环境生态恶化的苦果?近来,一部名为《未来的收成》(Crops of the Future)的纪录片横空出世,为的就是帮助我们思考这些问题。
这部纪录片由法国资深电影人玛丽-莫妮克·罗宾(Marie-Monique Robin)执导,2012年就已在欧洲首映。但好事多磨,直到2015年2月台湾公共电视台引进播放了带中文字幕的版本,这部切中时弊的纪录片才算正式和广大中国观众见面。
其实罗导不是第一次拍摄这样的纪录片了。此前,她执导的《孟山都眼中的世界》(The World According to Monsanto)和《毒从口入》(Our Daily Poison),聚焦工业化农业的巨大危害,就已经引起了国际轰动。
这次推出的《未来的收成》,又着重探讨拿什么来代替工业化农业。从问题到出路,这三部纪录片构成了罗导的农业三部曲。
影片场景的不断切换,传递着生态农业耕作的丰富信息。影片分散在各处的讨论,形散而神不散,从三个不断递进的层次得出了生态农业不逊于工业化农业、养活全世界人口没商量的结论。
第一个层次是产出。先看两种农业的直接对比。德国温茨家族33公顷的农场通过前十五年工业化农业和后三十年生态农业的亲身对比实践,得出了后者的产出和前者基本在同一水平线上,而且在干旱条件下后者的表现更胜一筹的结论。
这个具体结论也得到了美国非盈利机构罗戴尔研究所长达三十年的两种农业肩并肩试验对比结果的支撑。
如果从农田的综合产出看,而不是仅仅从某一种主要农作物如玉米或大豆的产出看,生态农业由于额外生产了草料、树木、粪肥、禽畜等资源,实际上比工业化农业具有更高的产出额。
再看生态农业自身的绩效。马拉维的农林混种模式使玉米单产实现了翻番。肯尼亚的“排斥-吸引”生态技术使玉米单产增长了十倍以上。联合国贸发会议和环境规划署2008年发布的研究报告称,生态农业将有望在未来的3到10年将东非的单产提高120%。
墨西哥的米尔帕作物混种体系使小农得以自给自足,从而避免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下背井离乡流落城市贫民窟的惯常命运。
日本人金子美登的有机农场所达到的生产效率,如果推广到全日本,则可以逆转日本目前60%的食物依靠进口的局面,实现完全的食物自给自足。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生态农业的终极产出并不局限于粮食果蔬和肉蛋奶,它还可以包括沼气、动植物油脂等替代性清洁能源,帮助实现能源的生态化和自给自足。这一点,就又比工业化农业胜出一筹。
第二个层次是投入产出比。如果光看产出,如上所述,生态农业在狭义产出上和工业化农业至少打了个平手,而在广义产出上则还要强于对方。但是问题的另一面同样重要:这样的产出是以多少量的投入换来的?美国密歇根州采用工业化农业的农场主莱塞拥有480公顷的大型农田。
他种植的转基因玉米和大豆严重依赖农药。近年来由于六种昆虫和杂草对转基因品种和农药形成了抗药性,种田的成本逐渐上升。
相形之下,践行生态农业的在影片中被采访的德国、日本、墨西哥、马拉维和肯尼亚等国的农场则可以利用天然生长的动植物资源“免费”为土地施肥保水,为禽畜喂食;自然界自身复杂的食物链也提供了控制乃至消除病虫害和杂草的答案;不依赖外来的转基因种子公司也可以实现种子的自留自用。
这样就可以省下工业化农业必须投在农药、化肥、灌溉和转基因种子等农资上的巨大的且因地力下降和生物抗药性而不断升高的资金。因此,生态农业相比工业化农业具有比较明显的低投入低成本的优势。
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农业生态学教授阿尔蒂埃尔更是别具一格地从能量转换效率的角度比较了两种农业。他指出,工业化农资的生产需要消耗很多的能量,所以工业化农业的能量投入产出比为1:2到1:3之间,即消耗1千卡的能量,换来的只是2到3千卡的产出。但生态农业的能量投入产出比通常在1:15到1:30之间。从节能的角度看,生态农业的优势是巨大的。
第三个层次是把社会成本包括在内的总成本。由于工业化农业除了自身的生产成本外,还对环境、生态和人类健康等社会公共资源产生了额外的负面影响,这些社会成本应该统计到工业化农业的总成本中去。仅农药一项,工业化农业就制造了巨大的社会成本。
美国康奈尔大学昆虫学家皮门特尔1992年估算美国为农药付出的社会代价为100亿美元。这些代价来自于动物死亡,环境污染和人类患病。
16年后的2008年,欧洲议会环境公共卫生和食品安全委员会出版的一份研究报告称,欧洲的农药使用每年导致2万6千例癌患,相关的费用每年高达260亿欧元。
世界农林中心主任西蒙斯则从气候变化的角度看待工业化农业的代价:工业化农业模式由于消耗大量的化石燃料以生产化肥和农药,因此要对世界上14%的温室气体排放负责;另外由于砍伐树木造田,使得自然界的固碳能力被削弱。
美国罗戴尔研究所称,生态农业比工业化农业要少排放40%的温室气体。这些思路和数据说明,工业化农业不仅投入成本大,社会代价也令人咂舌。与之相比,生态农业明显是更具优势的。